·EIGHTEEN·

极不负责任写手
只有一个要求
不要辱我cp

只有云知道(上)‖ 帅府有诡


邵、韬性转预警⚠️


帅府有诡背景 对原剧情有适量改动


九明(凯唐×邵小云) 和齐明亲情向(齐副官×邵小云)

几句话石郭拌饭(凯大帅×甄姨太)

















还君明珠双泪垂,恨不相逢未嫁时。

















邵小云总觉得自己的名字不好。



好听的名字有很多啊。就像前院那位刚刚被接过来的姐姐,人出落得秀美大方。她初来那天好像说过自己的名字,邵小云凑热闹凑的晚,站的远了些便没听清,只依稀记着好像有个“桃”字,娇花照水一样的柔情,被她翻来覆去地念叨。一个字被咬碎了嚼烂了,吞进肚子里,甜得好像真有块软桃儿化了一样。



她听人说,父母爱女,是当掌上明珠一样娇宠的。好人家的女儿都如珠似玉,起的名儿也大都雅致漂亮。那位桃姐姐,想必也是个好人家的女儿吧。



邵小云好羡慕她,羡慕她漂亮,羡慕她有一个好听的名字。她央求哥哥给自己改个名字,不要叫云,也不要那个“小”,她也想当枝头开得俏丽的花儿,或者天上的月亮星星。可是哥哥说爸妈给的名字怎么能改呢,那可是他们留下来的唯一的东西了。



她哥哥齐岱泽大她十岁。和出生后就没见过父母的邵小云不同,齐岱泽对父母有很清晰的记忆。邵小云对爸爸妈妈的所有认知都来自于这个哥哥,在关乎父母的事情上,她一向很听哥哥的话。于是她再也没有提过改名字的事,她还是叫邵小云。反而是那位好名姓的桃姐姐,在孤儿院里待了两年后,便不知所踪。只有几个爱传闲话的姑娘说她被贾城的高官看上,做人家的小老婆去了。邵小云听了这话没有什么反应,反倒是齐岱泽对此更有些不快。向来谦和有礼的男孩头一回明显地表露出自己的厌恶,捂住了妹妹的耳朵,说这不过是她们乱嚼舌根而已。



“人家就算没了家里可依仗,也是清清白白的女儿家。”哥哥对她说,“世道这么乱,谁知道那几句话会不会害死一个人呢?”



邵小云低着头,没有像往常一样接他的话。哥哥自知好像说错了话,惹了妹妹不开心。他叹了口气,把手搭在邵小云瘦小的肩头上,温柔地环住她。“小云不怕,”他认真地看着自己的亲妹妹,“哥哥就是你的依仗。”



齐岱泽人长的端正俊美,脑子也聪明,孤儿院的投资人约翰逊先生很喜欢他,愿意帮他谋一个好前程。齐岱泽中学毕业后他找了关系,推荐他去英国上学。齐岱泽婉拒了,跟邵小云说自己其实想报考军校。



“约翰逊先生答应为我写一封推荐信给军校的校长。”十八岁的少年踌躇满志,未来在他眼里光明璀璨。男孩揉了揉妹妹的头:“我不怕在那里吃苦,就是担心你。你要好好跟着老师上课,不要再因为听不懂英语半夜哭鼻子,我走了,可没人再帮你擦眼泪了。”



“谁因为听不懂英文哭鼻子了!”邵小云鼻尖都哭红了,眼角两颗小小的痣看着湿漉漉的,小手却紧紧抓着哥哥的衣服。她又开口:“你要几年才能回来?”



“我每年都会回来。”齐岱泽说,“我每年都会回来。”



齐岱泽去军校的前夕,邵小云哭着塞给他一大包糖。“这是我悄悄攒的,你可不许告诉别人,”小姑娘连嗓子都哭变音了,“省着点吃,吃完要记得回来找我……”



齐岱泽捧着那包糖,笑了两声,替妹妹揩干净了眼泪。邵小云逐渐停止了哭泣,泪眼朦胧中,她看见她的哥哥头也不回地出了门,大步踏进阳光里。














“邵小云!有你的信!”



同窗的好友举着一封厚厚的信跑进教室,邵小云快步走上去接过来,急不可耐地打开,抽出一张薄纸来。紧张的心情在看见了熟悉的温润字体后松了弦,垂了好几天的嘴角终于翘了起来。



“你哥哥终于来信了?”好友知趣地不看人家兄妹的隐私,素手绞着麻花辫的发梢,“上次来信都是大半年以前了吧?”



邵小云看完就收了起来,放在书包最深的夹层里:“他最近忙。”



齐岱泽上学时每年都会回孤儿院里看看,后来毕业从军后便只写信,信里通常会带着一点钱。开始一个月一封,后来两个月,三个月……现在干脆半年才有一封。邵小云看着哥哥的信从最开始的好几张,变成现在的短短几行,钞票的数量倒是越来越多,愈发觉得哥哥陌生。他以前真的好唠叨,邵小云想,现在他话竟然变的这么少了?



她都快记不清齐岱泽上次回家时的样子了,她上一次看见哥哥还是在芒城的报纸上。整篇文章都在夸那个叫齐思钧的青年年少有为,得到了大帅的赏识,从一个小士兵变成了大帅的副官,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照片上穿着合身军装的男人笑得意气风发,眉眼间全是消磨不掉的锐气。



也是从那个时候,齐岱泽叫她不要再让第三个人看见他们的信,就算看见了,也不要说他是她的哥哥。“若是别人在你面前提到齐思钧,你只装作不认识就好。”信中写着,“不要问为什么,小云,你只要记得齐岱泽是你哥哥,而齐思钧是大帅的副官。”



邵小云听了齐思钧的话,每次回到家就把信烧掉。炭盆里跳跃的碎片逐渐化为灰烬,她却觉得心慌。



“哥哥,你还记得我的十八岁生日要到了吗?”她在昏黄的台灯下回信,写完后却又烧掉。两堆纸灰静静躺在炭盆里,邵小云看了它们许久,半晌抬起手揉了揉熬红的眼睛,把纸灰通通倒进门外那盆死了的月季的花土里。



她最喜欢月季,可是那花已经很多年没有开过了。














邵小云二十岁生日的时候,齐思钧悄悄过来看她。



穿着军装的男人摘下带着太阳徽的军帽,一双温柔又多情的眼睛是快要溢出的温柔。邵小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呆愣了一会儿,随后扑倒哥哥的怀里呜咽出声。



“都是二十的大姑娘了,还这么爱哭。”齐思钧依然揉了揉她的头发,小心翼翼地,没有弄乱妹妹漂亮的卷发,“乖,不哭了。”



“你瘦了,”邵小云哑哑哭着,“哥你瘦了,瘦了好多。”



“我好想你啊,哥哥。”她不敢哭出声音来,她怕邻居听见。齐思钧这么晚还费尽力气跑出来祝她生日快乐,她不敢连累他。



齐思钧静静抱着她,就像当初一样,可是毕竟不一样了,邵小云早就不是八岁的小女孩,齐岱泽也变成齐思钧了。



邵小云自己擦干净眼泪,拉着哥哥的衣服,眼睛亮亮地问他怎么突然从帅府出来了。齐思钧低头一笑,拿给她一个纸袋:“当然是过来祝我的妹妹生日快乐了。”



纸袋里面是一个崭新的布娃娃,粉色的裙子上还绣着云朵图案。邵小云嗤笑一声:“你还说我呢,谁会送大姑娘小孩子才喜欢的娃娃。”



“小云,你是不是六月份就毕业了?”齐思钧突然问她,“你日后有没有什么打算?”



她愣了一下,随后迷茫地摇摇头。她可以教别人洋文。她在外国人开的孤儿院长大,去的学堂也是西式的,英文自然没得说。她还在学校学会了弹钢琴。约翰逊先生说愿意介绍她去教会学校当音乐老师,教一教那里的学生唱颂歌,或者做唱诗班的伴奏。她还没有考虑好要不要答应。



齐思钧沉默了一下,说:“约翰逊先生很照顾你。”



邵小云不明白哥哥的语气为什么突然怪了起来,但是也没想深究。在学校当老师自然是好工作,约翰逊先生是个纯粹的、有钱心肠又善良的大好人,当初的齐岱泽和现在的邵小云,他都很照顾。



突然地,齐思钧叹了口气。“是我想岔了。”他起身拿起大衣,准备离开,抱歉地对有些失落的妹妹说,“太晚了,你赶快休息吧。”



邵小云连忙站起来去取他的帽子,却在哥哥单手接过去的时候开口:“哥,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帮忙?”



她看得出来齐思钧心里有事。这个相貌儒雅的男子此刻眉目间尽是阴沉,平添了几分可怕。邵小云想不出来哥哥有什么事情是她能帮的上忙的,却还是舍不得他心烦,主动开口问了出来。



“……”齐思钧张了张嘴。“倒也不是什么事……”他无奈地把玩着手里的帽子,“大帅最近让我给少爷找英文老师,我想着你英文好,想……想让你捡个便宜来着。”



原来如此。大帅府出手向来是很阔绰的,更何况是给府里唯一的少爷当老师呢?齐思钧偏心她,可是不想她已有更好更长久的打算了,便没再说出口。



邵小云心底松了一瞬。“我愿意去。”她细声细气地应下,“‘有便宜不占王八蛋’,这个我还是懂得啦。”



齐思钧闻言目光沉沉地看着她,许久没出声。



她被看得有点发毛,讷讷开口:“哥?”



齐思钧“嗯”了一声,却好像心事更重了。他挥挥手,和邵小云道了别,戴好帽子出了门。仍然是头也不回,仍然是大步踏进黑夜里。



两天后,邵小云收到了齐思钧的信——不是齐岱泽,而是齐思钧。信上用很客气的话表达了想聘请她为帅府凯唐少爷的英文老师。邵小云这次没有把信烧掉,而是夹进了英文课本的扉页。第二天,一辆威严的军用汽车停在邵小云的公寓门口。从车上下来了一位相貌不输齐思钧的帅气男人,举手投足都透露着优雅。



“是邵小云邵小姐吗?”男人温柔询问。邵小云有些奇怪自己什么时候认识了这么漂亮的人:“我是,请问有什么事吗?”



“鄙人是凯大帅的司机,姓周,邵小姐称呼我我小周就好。”



“周先生。”邵小云明白了,“周先生是为了贵府少爷而来的吧?”



“正是,”周司机微笑,双手奉上了请帖,“大帅想明日请邵小姐到府上一叙,谈一谈您任教的事情。”



邵小云应下,目送这位俊美优雅的司机开车离开。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手里的请帖沉沉的。“这个帅府的人都好高傲,连司机都这么端着。”邵小云甩了甩那张邀函,信函上写着凯大帅的名字,她却一眼认出来这是齐思钧代笔的,端正隽秀,拿出去倍儿有面子。



听说凯大帅没上过学?邵小云想怪不得呢,要不是没受过教育,也不会等到儿子都二十二了才给他找英语老师。



不过,给自己大了两岁的人当老师,她心里还真有点打鼓。邵小云翻遍了衣柜,终于找出一套看起来不那么青涩的墨绿色洋裙。她在身上比了比,心里想到:“要不是为了当老师,我才不去穿这么老气的颜色呢。”



“希望这位凯唐少爷是个好学生吧。”她入睡前迷迷糊糊地想,“要是在帅府里能天天见到哥哥就更好了。”














帅府远比邵小云想的要大,她跟着齐思钧一路进到内院,都快要记不住来时的路。



“我会在门外守着,等大帅和邵小姐谈完以后,我再送您去唐少爷的院子。”齐思钧低垂着眼睛,没有看府上难得到来的娇客。邵小云看他这样一副谦卑的样子,突然明白自己的哥哥并没有看上去那么风光。想到他和整个大帅府都格格不入,她纵是心疼也不敢表现出来,只是低声道了谢,转身进了前厅。



凯大帅倒比她想得要年轻的多。军人身上的桀骜不驯是洗不掉的,纵使凯大帅已经快五十岁,却仍然精神得很。如果说齐思钧看着是一副儒将的样子,那凯大帅就是一个军痞,整个人都透着一股混不吝的气质,好像一个二十多的军中刺儿头。邵小云一开始对这个痞里痞气的男人有些警惕,发现凯大帅对她并没有那种兴趣之后才渐渐放松。



“好,既然谈定了,那就接下来麻烦邵小姐了。”凯大帅率先站起身,抖了抖军绿色的披风,“不过我那个混蛋儿子,脑子有点不好,要是惹您生气了,不用顾忌,直接揍就成。”



邵小云有点想笑,这位凯唐少爷好歹是您的独子,您倒是真不心疼啊。



凯大帅果然如同哥哥说的一样,莽撞的很,还没等她这位客人开口便先行告辞,临走前高声唤道:“小齐!你待会儿就去满月楼打包一份儿蟹黄包,去戏院子接韬儿的时候带上,可别晾凉了。”



“大帅,甄姨太已经回府了,蟹黄包也已经带着笼屉儿送到桃夭院了。”齐思钧从善如流,“刚刚夫人和姨太都差人来问您午饭去哪儿用,您看?”



“韬儿回来了?怎么不早告诉我!”凯大帅匆匆忙忙就往门外走,“我去桃夭院。”



邵小云目瞪口呆地看着那片军绿色远去。齐思钧无奈地对她说:“邵小姐见笑了。”



她张着嘴,想说只有他们兄妹二人的时候就不要这么生分了,又想他必定有他的道理,便不再开口,安安静静地跟着他去了凯唐的院子。



其实她之前看过凯唐的照片,齐思钧拿给她看的。小少爷长得挺好看,鼻梁上架着一副金色的眼镜,看着像是个纨绔。不过齐思钧说凯唐没看着那么混账,只是从小长在深宅大院,心思重了一点,心眼儿倒不坏。



“他很不喜欢府里的甄姨太,你记得别在他面前聊这个就好。”



两人走到的时候,凯唐正恭候门外——养尊处优的大少爷双手插兜无声站着,目光落在邵小云身上,眼里似有什么闪了闪。三个人就这么无言相对,齐思钧最先开口:“少爷,这位就是教您英文的邵小姐。”



“Nice to meet you,Master Tang.”邵小云优雅地做了一个提裙礼。凯唐木木地点头致意:“Nice to……meet you……too,Miss Shao.”



“有点基础啊。”邵小云翘起嘴角,心想,“那教起来应该挺容易的。”



“唐少爷,您的日常用语很棒,”她眉眼弯弯,“看来我只需要帮助您的发音和流利程度啦。”



凯唐倒是一副兴致不高的样子。“就是在宴会上听来的,我真没学过,”他老老实实地回答,“麻烦邵小……麻烦小云老师了。”




邵小云不知道为什么,嘴角上扬的更厉害了一些。凯唐咬了咬嘴唇,看着明眸善睐巧笑倩兮的邵小云,心里突然咚咚震了两下,慌忙垂下眼睫,也扬起了一个笑来。














凯唐和凯夫人住在整个帅府的最东边,他的院子没有名字,家丁丫鬟提起来也只说是东院,颇有些讳莫如深的意味在。东院有自己的小厨房,平常有什么需求都是自给自足,和府里鲜少有走动。邵小云发现自己还真的是这东院唯一的客人,她教了凯唐半个月英语,从来没见过有谁来找过他。



她本来以为像凯唐这样的少爷,有多少人会前仆后继地过来讨好他,可是她看在这府上,也没有几个人在意他这个独子。



“凯夫人不得大帅喜欢。”齐思钧这样跟她解释,“甄姨太没进府之前,东院还不是这样萧条。可你看如今大帅对甄姨太的盛宠,便知道这大帅府未来归谁还不一定。”



凯大帅对那位姨太着实是上心。可是若仅是如此,满府的人便不把正妻和嫡子放在眼里,而专心捧着甄姨太伺候,未免也太让人心寒了。



这样一想,邵小云对凯夫人和凯唐不免多了几分怜悯,连带着上课的时候语气都轻柔万分,倒叫小少爷内心错乱了起来。



凯唐虽然锦衣玉食地长大,从小到大见过的姑娘不算少,可他从来没见过邵小云这样的女人。你说她优雅,可是她有时候叽叽喳喳的,比麻雀还聒噪;你说她轻佻,但是她静静伏在案头的姿态就像古画里的仕女一样好看;要说她柔媚,她却时常一副懵懂神态;可是若说她清纯,眉眼上那两颗痣又明晃晃地叫你心荡。



他上课的时候管邵小云叫老师,下了课就叫邵小姐。礼貌又疏离,联系轻得易碎。他从来没试过让“邵小云”三个字滑出过喉咙,从来没有过。



他现在还记得很清楚,他们的初次见面,邵小云穿了一件墨绿色的洋装。层层叠叠的天鹅绒裙摆,像湖里荡漾的春水,缓慢地、一点点地濡湿他的心房。



后来他发现邵小云并不喜欢那样沉的颜色。穿了三天的藏青秋香和葡萄紫后,他开始在她身上看见浅碧月白的亮色,还有年轻女孩子都喜欢的桃红鹅黄,甚至是让人眼花缭乱的碎花裙子。



他喜欢看阳光下邵小云穿过帅府的素墙灰瓦的样子。纤细的影子在身后摇晃着,不似她本人瘦雪霜姿。她看起来有些清瘦,可能是因为这个年纪的女孩都追求这样苗条的身材,可他觉得她实在是太瘦了。



凯唐每次都倚在房门前,看邵小云绕过一扇又一扇月亮门,等她走到倒数第三个,他就抬腿向外走,这样当她走到最后一个拐角处时,第一个看见的人刚巧就是他。



“少爷啊。”邵小云和他并肩往书房走,无意问起:“为什么东院不种花呢?”



东院人少,人少草木就多。可是她这一路走过来,却只觉得荒芜——她想应该是没有花的缘故。再好看的园子少了漂亮的花,也是荒芜的。



凯唐说,先前院子里种过一株桃儿的,后来开的太艳,请来的天师说是不祥之兆,让人铲了。结果空了这么几年,也没想过再添些花草,最后就这么晾着了。



邵小云心里有点可惜。那桃树凭空受了无妄之灾的缘故她已猜到些许,不过毕竟是雇主府上的家事,她一个外人实在不好再说些什么。



“如果可以的话,少爷种些别的花在院子里罢。”邵小云忽闪着一双眼睛,看看身旁正歪着头听她絮絮叨叨的小少爷,“看着漂亮的花儿,说不定心情也会好很多呢?”



凯唐轻声问:“那小云老师觉得种什么花好?”



“月季吧。”邵小云随口说到,“花期长,又好养活。也不需要打理,她自己就能长得漂漂亮亮。”



就像她一样。



凯唐本以为她会说玫瑰,或者百合。似乎只有那样炽烈或柔美的浪漫才符合他对邵小云的心绪,可她偏偏喜欢月季。那样普通的花,高傲一点的人家都不屑让她进家门,只会在篱笆外种上一圈意思一下。



不过是什么花都不重要,他只想她喜欢。凯唐想,如果是为了邵小云,别说是月季,就算是月亮,他也会愿意拼尽了力气,给她摘下来挂在院子里。














第一次因为一个女孩子而满心雀跃的小少爷开始打起小算盘。只要一想到邵小云看见东院种满了她最喜欢的花时那惊喜的眼睛,凯唐就觉得心窝里甜甜的。



就因为学生满心满眼都被别的事情占了,那天的课上得很不顺利。邵小云觉得凯唐有点心神不宁的,问他问题也不回,就呆呆地看着自己,看得一向好脾气又温柔的人险些绷不住脸。



可小少爷不知道的是,每次邵小云撞上对方那双小鹿似的黑黑的瞳仁,她都觉得心口上堆了一团棉花,压住了心里快要呼之欲出的什么。



“唐少爷,”邵小云有点压不住自己的怒火,“这是您今天第五次走神了。”



凯唐无用地张了张嘴,好像是想说什么,却又吞吞吐吐。“Sorry,Miss Shao……”他好像有点羞愧,抓了抓精心打理的头发。凯唐比起这个有点腐朽的帅府,多了几分摩登的时尚感,洋式的西服和金边眼镜,怎么看都像个斯文人家的少爷——这主要归功于他的漂亮皮囊,不然这身打扮穿起来就更像那些喝了一点新墨水就目中无人的便宜公子。



邵小云觉得自己的喉咙像是被扼住了一样,再说不出什么责备的话来。低低嘟囔了一声“算了”,也不去看凯唐歉疚懊丧的神情,匆忙结了课就要走。凯唐下意识地想拽住她,手指却只是蹭过了荷叶边的袖子。



看着邵小云慌里慌张的身影,他眼神晦暗了一下,到底还是没抓住她。



回到家的邵小云在床上躺了很久,满脑子都是凯唐低垂着眼睛看自己的模样。“哎呀真烦!”她把枕头扔上天花板,又任由它弹到了地板上。



邵小云缩进被子里,心跳如擂鼓。刚刚才建立好的铜墙铁壁又懈了一瞬的弦,白日里凯唐的笑、凯唐的眼睛,还有他和自己并肩漫步时不经意蹭到的肩膀以及轻声询问自己喜欢什么花时的神态,一股脑地又涌进她混乱的大脑,燃起一把熊熊大火,烧光了她所剩无几的理智。



冷静点,邵小云。她拍拍自己滚烫的脸蛋,思索良久,还是起床跑到窗户边,点起一支烟来。



她并不抽烟的。是邻居有人听说她当了帅府少爷的老师,特意想通过她在凯大帅面前做好。可哥哥跟她说过不要往大帅府里送东西。她想转交给齐思钧,可齐思钧连她的信都不愿意收,这“不明来历”的烟就更不会了。于是她只好自己留着。后来她发现烟这东西还是有好处的,至少烟草燃烧时那一点橙红的火星,就漂亮得足够让人摒弃杂念。



邵小云看着那支烟缓慢又婀娜地燃烧殆尽,在空气里留下浑浊的烟雾。少女红红的嘴唇和洁白的下巴倒映在玻璃窗上,她轻轻靠了上去,飘渺的雾气蒸腾在窗上和脸上,慢慢模糊了她的视线。














邵小云当晚失了眠,第二天顶着两个黑眼圈对前来接她去帅府的周司机道歉,表示身体不太舒服,课业能不能暂缓几天。周司机依然用那双过分漂亮的眼睛看着她,轻声应下。



她心安理得又心烦意乱地在家里躲了几天。第四天的时候,她发现送奶工并没有像往常一样敲门,于是只好自己出门拿。



一开门,邵小云吓了一跳:门口蹲着一个男人。独居女性的警惕心让寒意迅速攀上她的脊背,几乎是一瞬间她就要叫出来了。不过这人的头发梢属实眼熟得厉害,邵小云眯眼一瞧,刚刚生出的冷汗全白流了:这圆圆的后脑勺,分明就是她那便宜学生。



凯唐听到开门的声响,兔子耳朵立刻支愣起来。他抬头看着一身睡袍的邵小云,原本黯淡的脸色立刻红润了起来——连耳尖都红得要滴血。



倚着黑色铁门的女人穿着皱皱巴巴的丝绸睡袍,腰带倒是乖巧地打了个蝴蝶结,显出她盈盈可握的楚腰。小巧光洁的膝盖和纤细白嫩的小腿就贴着他西装外套的衣摆,连着过分细瘦的脚踝,看着就觉得脆弱不堪。她皮肤薄的几乎透明,似乎都能看见青紫的血管。尤其是锁骨处,几缕头发乖顺地垂着,发梢停留的地方,似乎还能瞥见少女的一方丰肉。



他慌忙移开自己的视线,改去看邵小云的眼睛。那双眼睛清清亮亮,纵使楼梯间光线昏暗,他也能看见那里面的一泓水光,懵懂又内敛。她眼尾携着一抹红,像化妆品,但比那要天然——天然得撩人。



她眼下有点青黑,是不是这几天都没休息好?凯唐想起上一次的不欢而散,又开始懊悔前几天自己的走神。他本来不是会这样责怪自己的人,若是闹了矛盾,他更擅长找对方的错处。可唯独这次,唯独对邵小云,他舍不得,只好又把歉疚放在脸上。



邵小云对凯唐的失态恍然未觉。她后悔为什么蓬头垢面地打开门,叫他看见自己这般邋遢的样子。想关上门,可是对方还蹲在地上发愣,她怕挤着他的脚;可是若不关门,两人现在这副模样,怎么看怎么暧昧,难免不叫人侧目。



罢了,侧目就侧目吧。邵小云清清嗓子,把那个团成一团的球儿喊清醒:“你怎么不站起来?”



话一出口,她自己吓了一跳。脑子里怎么想的就怎么说了,没带尊称,也没有问候,亏得凯唐也没在意。男孩子双手撑着膝盖,拼命掩饰自己的呲牙咧嘴:“……蹲了太久……腿麻了……”



“扑哧,”邵小云没忍住笑出了声,眉眼弯弯地借了他一只手,帮着对面的人站起来,“活该。”



“是活该。”凯唐低头看着她,“我就是活该。”



邵小云摸摸鼻子,尴尬地避开他的目光,嘴上却不带饶人的:“你怎么知道我住这儿?还蹲人家大门口,惦记着给我抓贼呢?”



“我问了小周,叫他把我送过来的。”凯唐也挪开眼睛,语气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低声下气,“走到门口的时候我还没想好怎么跟你开口,就蹲下想想。”



明明两个人的关系也没有熟络亲近到互称“你”、“我”的地步,可是言语就是自然而然地变成了这样。如果把他们此时的模样放在剧院的舞台上,活脱脱的小情人吵架,这边是“惹了恋人不开心慌忙跑来道歉”的男人,那边是“得了理却还不饶人非要对方哄一哄才肯好”的女人,只消一个吻,立刻就能冰释前嫌。



可是他们还不是情人——哦我的天哪,怎么会有个“还”?邵小云觉得自己脸一定是红极了。她甩甩头发,装作不经意地问到:“那你现在想好了吗?”



凯唐说:“还没。”顿了顿,他又说:“不过要是直接说出来的话,好像也没那么难说出口。”



“邵小姐,你这周六傍晚有空吗?”














周六是一周里最清闲的日子。邵小云足足拖到正午才起床,早午饭吃的是培根鸡蛋吐司还有牛奶,下午茶没敢吃甜品,只泡了一壶普洱。她在梳妆镜前花了整整一个下午,光试口红就试的嘴巴痛。离约好的时间还有一小时,邵小云抚平身上早早选好的衣服,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等待着。



直到楼下又响起来汽车的车笛声,她才停止了第无数次理头发的动作,迅速地开门,锁门,跑下楼去。



周司机看见今天特意打扮了一番的邵小云,心下了然地笑笑:看来上次送少爷到邵小姐这里来,好像促成了什么好事情。



邵小云今天没有像往常一样穿着洋裙,而是换了一件暖玉色的长衫,袖子是软软的烟罗,领子上还用米色的丝线绣着祥云。细心卷过的头发轻搭在肩头,就像精心制作的布偶娃娃,每一寸都恰到好处。



意识到自己衣饰的改变被注意到了,邵小云不安地摸摸脸上画了好久的妆:“周先生……我穿成这样……会不会有点怪?”



“没有,”周司机柔善地看着她,“今天的您光彩照人。”



邵小云得到了满意的答案,眉开眼笑地坐进了车子。



她没有问周司机凯唐要带她去哪里,可能先是去哪家西餐厅用晚餐,然后去电影院看一场浪漫电影,再不济就是去剧院看一场歌剧——她是蛮喜欢这种艺术,只是凯唐看起来不像是对那些有所了解的模样。不过这都无所谓,毕竟是约会,总少不了那几个圣地。她想,那个呆木头都找上门来了,总不会是请她再回去上课的吧?



结果一路上都是熟悉的建筑门店,邵小云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自作多情了起来。等到车开到帅府,邵小云已经笑不出来了。她觉得自己的表情一定非常难看,所以周司机才会难道多说了一句“唐少爷在东院为您准备了礼物”来安抚她。



她潦草地笑笑,拿起了自己的手包下车。走进帅府大门的时候腹诽道,等她见到凯唐一定要让他好看。



到底在帅府教了快一个月的书,邵小云轻车熟路地向东院走去。等她像往常一样拐过最后一个拐角走进东院,却没有看见等在那里的凯唐,而是满目缤纷的月季花。



——那条她总和凯唐一起走过的、荒芜的路,两边栽满了月季,和晚霞的云彩连成一片,漫天的玉粉杏黄,恰似她身上暖色的衣裳。



凯唐背向她站在路的尽头。听见邵小云一声惊呼,他转过身。青年穿着精致的白衬衫,袖子挽至肘部,露出好看的手腕。他看着被眼前景象惊到的姑娘,没忍住扬起嘴角,冲她张开了双臂。



邵小云从来没见过这么多的花,也从没见过站在花海里冲她张开双臂的男孩子。她缓缓迈出一步,然后是第二步,第三步。她越走越快,最后甚至小跑了几步,皮鞋哒哒地踏在青石板上。衣袂翩飞,发丝飞扬,她就像黄昏时的云彩,穿过盛大烂漫,只为了来到他面前。



当少女冲进自己怀里的那一刻,凯唐眼前闪过了许多画面:初见时的如花似梦,日日相伴的耳鬓厮磨,不见踪影的慌张心乱,还有此刻的花前痴梦。



凯唐自认不是痴情种,可他此刻只想抱紧怀里的云,紧紧地,一辈子都不放手。



她永远都不会知道,早在她向他眉眼弯弯地扬起第一抹笑时,他便把整颗心都给了她。







(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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